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慢慢的，我在順義、懷柔、密云、平谷、房山、涿州、承德等地撒了一張大網(wǎng)，將十多個文物販子設(shè)為上線，而且跟他們說，專收清中晚期至民國的民窯瓷器，特別是有了成堂（套）的東西，一定及時通知我。他們收購來瓷器，往往第一個打電話給我，我便第一時間趕去看貨。幾十年下來，我收藏的近二百件民窯老瓷器，大多是通過這個渠道得到的。當(dāng)然，也交了不少學(xué)費(fèi)。但每次花了冤枉錢，懊悔之后我都自省一番，總結(jié)上當(dāng)?shù)脑�。任何人不可能不犯錯誤，但如果總在同樣問題上犯同樣的錯誤，那就是犯傻了。搞收藏，也是如此。
二十多年前，有一天我接到老孫來電，他是我在密云的上線之一，說收上來一堂瓷器，讓我盡快去看看。周日，我來到老孫家，看見客廳柜子上擺著四件粉彩荷花瓷器，兩件將軍罐，兩件花觚，畫工精美，釉面飽滿，完好無損，品相一流，圈足泚有像模像樣的火石紅，一看就知是清末民初的東西。要知道，成堂的瓷器，只有單數(shù)，沒有雙數(shù)，最少是三件套，以此類推，五件套，七件套，九件套，十一件套，最多是十三件套。我說，還應(yīng)該有一件賞瓶和兩件冬瓜罐才成為一堂啊。老孫說：“是有，個頭小，人家也要100元一個，我嫌貴，沒收。”老孫花400元收來的，跟我要價1200元。我沒還價，但要他給我?guī)啡ナ樟硗鈳准�，以便成為一堂。要知道，成對兒、成堂的東西，比單個的在價值上高出許多。我們驅(qū)車來到懷柔北部一個村莊。敲開一戶院門，跟主人老太太說明來歷。進(jìn)屋后，只見八仙桌下面放著一只粉彩荷花冬瓜罐。談好價格，老太太把冬瓜罐里腌的雞蛋騰出來。我問,另外一只罐哪去了？“十幾年前分家時，那只罐分給我小叔子了。”我們來到她小叔子家，結(jié)果遇到鐵將軍把門。我開車?yán)咸タh城她小叔子新購買的樓房家，路上老太太告訴我，她聽婆婆說，這套瓷器是土改時從當(dāng)村一個大財主家分得的。來到她小叔子家，拉上她妯娌趕回村，總算湊齊了這對兒冬瓜罐。但兩個蓋兒蓋上都不合適，我把兩個蓋兒對換了一下，嘿，嚴(yán)絲合縫！肯定是哥倆分家時把兩個蓋兒張冠李戴了。我又問老太太，擺在中間的那個撣瓶（學(xué)名賞瓶）哪去了？“大躍進(jìn)后挨餓的那年，撣瓶讓我婆婆送給我小姑子當(dāng)嫁妝了。”“小姑子嫁到哪兒去了？”“范各莊。”好在范各莊并不遠(yuǎn)，我曾到那村采訪過。但畢竟過去了三十年，不知那只賞瓶還在不在？要來老太太小姑子和她丈夫的姓名，心想一定盡早去范各莊探尋一番。一堂七件套老瓷器，收到六件，最重要也是擺在最中間的賞瓶卻沒有到手，這擱誰也不甘心啊！
一周后，我到潘家園舊貨市場閑逛，見地攤上有一只粉彩荷花賞瓶，捧在懷里一看，與我剛收上來的那六件，從畫片到題字，從年份到署名，一模一樣。我極力掩飾住興奮，問要多少錢？攤主說，180元，不過賣出去了。我的心忽悠一下涼了半截。攤主喘了一口氣又說，談好價格了，但還沒給錢。我立刻掏出200元直接塞進(jìn)攤主衣兜里。攤主說，這不合適吧？我說，你傻不傻呀，180多還是200多呀？攤主認(rèn)可后，我問他，哪兒收上來的？他說在懷柔。我不禁脫口而出：“范各莊？”他一驚：“咦，你怎么知道？”我又問,一共有幾只？攤主說，就這一只，說是結(jié)婚時娘家陪送的嫁妝。我不敢再耽擱，拎著賞瓶走人。
這一堂由清末民國時期景德鎮(zhèn)制瓷名人鄒和臻繪制、落款丙辰秋月（即公元1916年）粉彩荷花民窯瓷器，可謂命運(yùn)多舛。最初作為陪嫁進(jìn)入大財主家，土改時被視為浮財分給貧農(nóng)，后來其中的賞瓶二次作為陪嫁棲身于范各莊，另外六件被哥倆分家拆開，再后來被孫姓文物販子收走四件，最后由我使它們又團(tuán)圓在一起，擺在了我家客廳的條案上。對這幾經(jīng)轉(zhuǎn)手，和而分、分而和的一整堂七件瓷器，跟藏友們聊起來誰都說，真是緣分啊，瓷緣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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